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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福总是眼光独到。　　比如，在汽车动力多样化战略上，多年致力于推动甲醇汽车的研发和推广；比如，在黑龙江省汽车产业走弱时，却在大庆市投资生产沃尔沃汽车。近日又传出消息，吉利控股集团与黑龙江省签约，正式确定建立战略伙伴关系：双方将在商用车及核心零部件制造、甲醇燃料生产加注体系建设、新能源及甲醇汽车推广应用等汽车全产业链以及可再生能源、农机装备新能源化等领域开展战略合作。　　李书福为什么又加码黑龙江，而且还是甲醇？　　失落的光辉岁月黑龙江省地处东北边疆，是中国“雄鸡”版图的“鸡首”。这里纬度高、气温低，一年中有半年时间冰镇江河、雪漫长空。黑龙江有大江、大山、大森林和广袤的黑土地，以“中华大粮仓”而闻名。　　然而，这让龙江人既骄傲又失落——如今世人皆知黑龙江是中国粮食安全的“压舱石”，却很少有人再提起黑龙江作为我国工业化进程起步较早省份的工业实力：制造业产业规模大、门类齐全，在当年“一五”时期国家实施的156个重点工业项目中，有22个布局在黑龙江。更鲜有人记得，就在13年前，黑龙江还是汽车产销大省。　　“2008～2010年我省汽车整车产量超过30万辆，排名全国前5，哈飞汽车火遍大江南北！”在一份黑龙江省汽车专班给省里的报告中，开头这样写道。一年以前，黑龙江省政府为重振经济，在不同的领域条线设置了22个“专班”工作小组，由省级领导分工挂帅、直接督办，这份报告就是汽车专班调研了黑龙江汽车产业的现状后，对如何重振汽车产业的阶段性思考汇报。　　“二十多年前，吉利刚刚涉足汽车行业，李书福参观哈飞后，曾羡慕感叹：吉利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这样一条现代化的汽车生产线！”报告中继续写道。作为一份工作报告，这样略显感性的表述并不多见，汽车专班小组成员心里的复杂感情随之跃然纸上。　　在黑龙江省汽车产业的鼎盛时期，仅在省会哈尔滨市平房区就聚集了产业链上相关企业200余户，产值超过200亿元。黑龙江省共有4个整车生产资质：哈飞汽车有10万辆产能，长安福特哈尔滨分公司有20万辆产能，一汽哈尔滨轻型有限公司有10万辆产能，大庆沃尔沃汽车制造有限公司有15万辆产能。其中，在2000年前后，哈飞汽车曾经是中国自主品牌的旗手企业，从微面起家一直到与意大利合作设计轿车，样样走在全国汽车产业前列，一时风光无两，曾被中国汽车报社列为“自主品牌五大模式”的研究对象。　　然而，随着2009年中航工业集团与中国兵装集团的资产重组，中航工业旗下的哈飞汽车被并入了长安汽车集团。之后，哈飞汽车产销量连年下滑，又委身于长安福特进行代工生产，最终沦为了央企的战略弃子。这对于黑龙江省的汽车产业来说，几乎是灾难性的打击。如今，4个有整车资质的生产企业中，除大庆沃尔沃之外，都大面积停产，有3家为“保资质”而火烧眉毛。与此同时，2019年之后80％配套企业倒闭，近10％迁往省外，现在产值不足当年的一半。2022年，黑龙江省汽车产量仅8.3万辆，占全国的0.3％，排名全国第22位。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在黑龙江省汽车产业逐渐走弱时，其他省份大干快上，中国汽车产业腾飞了。随着新能源和智能网联的双翼振动，中国自主品牌汽车市占率已超过50％，并开始走向国际舞台。10年来新进入汽车产业的资本层出不穷，一些创业公司已崭露头角。中国与世界汽车产业一起迎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并开始改写世界汽车产业格局。　　而此时摆在黑龙江省面前的难题却是：国家在化解汽车产能过剩风险，若不尽快盘活哈飞汽车、长安福特哈尔滨分公司、一汽哈轻，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整车生产资质都有被吊销的可能。同时，因全省整车产能利用率未达到全国平均水平，大庆沃尔沃扩能、招引新投资者新上整车产能都会受到影响。　　很多地方和企业，还在为生产资质“一照难求”而愁眉不展，黑龙江却捧着“金饭碗”吃不上饭。怎么办？

“大粮仓”锚定绿色新能源

解决黑龙江省汽车产业的问题，说到底要在纷乱的局面中，牵出一根主要的线头，有“龙头”带动才能系统解决。当为黑龙江汽车产业“保资质、谋发展”的任务落到汽车专班头上时，小组成员经过几个月的调研摸家底，渐渐将这个“龙头”聚焦在了绿色新能源和吉利身上。　　汽车专班工作人员对《中国汽车报》表示：“我们认为，黑龙江省汽车产业仍有后发追赶的可能。一是产业结构调整使新能源汽车赛道正在不断细分出很多新的机会，比如电能、氢能、甲醇，未来的市场将是多元化的；二是黑龙江省有产业基础，目前依然有大庆沃尔沃这样较好的整车企业，还有东安动力、天有为等产业链上的重点企业，具备从1到10的产业基础；三是闲置的资质和产能，配上丰富低廉的生产要素、特色化专业化的产业应用场景和潜在的市场需求空间，将发挥巨大潜力；另外，对俄合作的区位优势，也将为发展对俄汽车出口生产基地和贸易中心创造条件。”　　在汽车产业上，黑龙江有自己的“省情”。　　在纯电汽车技术突破低温启动难、续驶里程受限的硬伤之前，气候高寒的黑龙江还不太适合走这条路线；当前成本过高、产业链体系尚不健全的氢能，黑龙江省也只能暂时“高度关注”；而甲醇，非常适合低温寒冷的气候，又比燃油车燃料成本低，更妙的是“大粮仓”黑龙江是秸秆大省，每年秸秆资源总量9000万吨左右，在用生物质（秸秆）生产甲醇（绿醇）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因此，汽车专班锚定了甲醇汽车。　　“使用煤制甲醇的插电式乘用车，每公里成本为0.23元，使用绿醇的成本是0.37元，都比燃油车燃料成本低。但在‘双碳’背景下，秸秆制绿醇显然更符合时代发展方向，属于新能源。”汽车专班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他们也为甲醇商用车算了一笔账，以49吨重卡车型全生命周期运行为例，采用绿色甲醇燃料时，二氧化碳排放量比柴油重卡降低约53％，相比于LNG重卡下降37％。每天可以为用户节省350元燃油费用，1个月可以节省1万元，1年可以节省12万元，3年就能收回购车成本。

与吉利志同道合

在中国汽车产业中，吉利集团一直是甲醇路线的孤独行者，迄今已经在甲醇汽车上投入了40多亿元进行研发、推广。这次，吉利不再孤独，黑龙江省政府成为了志同道合的伙伴。而且，黑龙江省内就有在技术上获得突破、发展得不错的秸秆制甲醇创业公司。再加上大庆的沃尔沃项目发展顺利，吉利与黑龙江省已建立起了互信关系，双方一拍即合。　　“龙头”抓住了，思路就厘清了，汽车专班将激活黑龙江省汽车产业的思路凝聚为一句话：“在巩固发展好大庆沃尔沃的基础上，用好‘盘活老资源、选准新赛道、招引新主体’的‘关键三招’。”　　首先，在与吉利集团达成的战略合作意向中，先稳住基本盘，加快推进大庆沃尔沃扩产增型。据透露，吉利计划将沃尔沃新平台和3个车型整车（乘用车XC、S）项目落户大庆，项目将于2024年开始陆续投产。黑龙江省希望这个项目能在2026年实现整车15万辆产能，力争年产18万辆。　　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是盘活哈飞汽车、长安福特哈尔滨分公司的资质资产。目前，兵装集团没有自主盘活的意愿，国家又不允许造车新势力参与盘活，但是有资质的老企业是有盘活条件的。吉利集团已同意入局并以灵活的方式参与盘活哈飞汽车、长安福特哈尔滨分公司的资质资产，成为解开这个难题的希望。　　黑龙江省计划引入吉利“绿色低碳甲醇”制备技术，共同建设“绿色低碳甲醇”制备工厂，并将黑龙江打造为以甲醇汽车为主的生产制造和推广应用基地。除了发展甲醇乘用车，吉利还将在大庆建设以甲醇为主的专用车生产基地。同时，加快甲醇燃料和加注体系建设，扩大甲醇商用车应用场景。汽车专班工作人员透露，省里会建立由企业牵头、科研院所参与、政府支持的联合攻关机制，加大对甲醇汽车、甲醇产业一体化和秸秆生物基新材料关键核心技术的研发攻关。　　第三，哈尔滨市政府已经与一汽集团签署了合作框架协议，用5万辆闲置产能换取一汽哈轻的改造排产，使一汽哈轻尽快复产，达到年产1万辆整车的最低要求，并升级改造投放新车型，争取成为一汽商用车重要的整车生产基地之一。　　另外，黑龙江省还要抓住产业链重塑的机遇发展配套产业。这里面包括加快建设大庆沃尔沃配套零部件产业园、绥化天有为国际汽车电子仪表产业园；支持哈尔滨东安汽车动力新能源混动系统新基地建设，力争2025年实现年产100万台发动机，实现产值100亿元；积极建设寒地汽车测试产业链、支持大庆赛车小镇等地举办赛车等特色活动，拉动汽车文旅产业发展等。

在新征程上

自立志激活汽车产业以来，黑龙江省汽车专班奔走一年，除了厘清激活产业的思路，还实现了11个项目的签约，总投资金额为56.75亿元，包括大庆吉利商用车项目的20亿元、黑河寒区试车产业数字化项目投资17.65亿元。有12个汽车重点项目顺利开工，总投资133亿元。　　浙江依靠吉利、安徽有奇瑞、河北依靠长城、广东有比亚迪……汽车专班在报告中写出对汽车制造大省崛起之路的思考：是因为有经过生死锤炼的本土优秀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在推动发展。这次，老工业基地黑龙江也要换换脑筋，与优秀的民营企业携手共借“双碳”大势，发展新型可再生能源汽车；抓住俄罗斯市场机遇，把黑龙江建设成对俄出口汽车生产基地和贸易基地。力争到2026年，全省汽车及相关产业营收实现1000亿元。　　“这是我的家乡，美丽的地方……松花江水静静地流淌，什么时候再让她欢乐地歌唱……梦里依稀看到她奔腾的波浪……”哈尔滨籍的“音乐诗人”李健这样略带忧伤地歌唱他的家乡。在黑土雪原上，始终深藏着重整旗鼓、再写工业辉煌的渴望。在当前汽车产业中，纯电和混动汽车的竞争已经厮杀成一片红海，甲醇汽车虽属小众市场，却也不失为另辟蹊径的蓝海。若黑龙江省与吉利集团能扎实推进合作计划，或在激活黑龙江汽车产业的同时，还能为中国汽车开辟出一条“双碳”新路。